【水龙吟原文】
水龙吟
程垓
夜来风雨匆匆，故园定是花无几。愁多怨极，等闲孤负，一年芳意。柳困桃慵，杏青梅小，对人容易。算好春长在，好花长见，原只是、人憔悴。
回首池南旧事，恨星星、不堪重记。如今但有，看花老眼，伤时清泪。不怕逢花瘦，只愁怕、老来风味。待繁红乱处，留云借月，也须拼醉。
【诗人名片】
程垓，生卒年不详，字正伯，号书舟，眉山（今属四川）人。淳熙十三年（1186），他在临安游历时，陆游曾为其收藏的山谷帖作跋。绍熙三年（1192），他被杨万里举荐为应贤良方正科。程垓撰有“帝王君臣论以及时务利害策”共五十篇。他的词抒写羁旅行役、离愁别绪的较多，词情哀婉，现有一百五十七首存世，《直斋书录解题》著录其《书舟词》一卷。
【水龙吟注释】
池南：池阳之南，指蜀地（今四川），即词人故园。池阳，今陕西咸阳三原县。
星星：鬓发斑白貌。晋代左思《白发赋》：“星星白发，生于鬓垂。”
留云借月：宋代朱敦儒《鹧鸪天》：“我是清都山水郎，天教懒慢带疏狂。曾批给露又风敕，累奏留云借月章。”此处意谓留住大好光景。
【水龙吟译文1】
入夜来雨骤风急，想故园的鲜花一定所剩无几。我心中愁多怨深，轻易地辜负了，一年中芳菲美好的春日。柳絮困倦桃花怠惰，杏子发青梅子细小，春光消逝就这样容易。说来美好春天其实长在，好花也能常开常见，只是人的心已经憔悴。
不由得回想池南旧事，可恨两鬓斑白已不堪重记。如今我只有一双看花的老眼，感时伤世的清泪。我不怕见花损瘦，只发愁到老来失了情味。等到繁花竞艳之时，我定要留住美好光景，喝它一个沉醉。
【水龙吟译文2】
一夜风吹雨打，故园枝头花儿想必也所剩无几。就这样满怀愁怨，轻易辜负了一年最美的春光。杨柳困倦，桃花慵懒，杏子尚青，梅子尚小，春光就这样轻易飞逝。就算春天永在，花朵长开，怎奈人已憔悴，无心赏看。
回首往日池南盛事，怅恨如今已两鬓斑白，再也不愿提起。如今我只有这一双闲看落花的老眼，时时流下感时伤世的清泪。不担心遇到那花儿瘦损，只发愁我这身心已衰老疲惫。趁着这繁花正烂漫，且留住彩云、借着月光，尽情地喝个一醉方休。
【水龙吟译文3】
一夜里风骤雨急，故园里的鲜花一定所剩无几。我愁苦怨恨已极，就这样轻易地辜负了大好的春日，倦怠的桃花，懒洋洋的柳絮，杏子青又青，梅子小而绿，春光就这样随便地飞逝。就算美好的春天年年重来，盛开的鲜花年年芬芳艳丽，只是人的心情已经憔悴。
可恨两鬓已经斑白，池南欢乐的旧事，更是不堪回首重忆。如今只有一双观花的老眼，感时伤世而常常流下清泪。我如今并不怕花儿瘦损，只发愁自己的身心衰老困惫。趁着这繁花烂漫时，我算豁了出去，留下彩云和月光相伴陪，尽情地喝个酩酊大醉。
【水龙吟题解】
此词写故园之思，为惜春怀乡、嗟老伤时之作。词旨可用其中名句“看花老眼，伤时清泪”八字概括，前者嗟叹年老，后者忧伤时事。故园之思，是南渡词人反复表达的内容，因情感之真切，虽一写再写，亦能每读之泫然，引发强烈共鸣。
【水龙吟赏析】
本词的内容可用“看花老眼，伤时清泪”八字来概括，前者嗟叹年老，后者忧伤时事。上片以伤春起头，一场夜雨，作者的思绪一下子就飞回故乡，可见其思乡之情深极。但故园之花何如？自不可睹。因此转而对眼前的残花感叹，在感叹人与花雨相辜负之后，得出“原只是人憔悴”的结论，点明了“嗟老”的主题，下片则集中抒发伤叹年老迟暮的悲凉。作者看到自己星星已白，又身居异乡客地，往事更不堪回首。“如今但有，看花老眼，伤时清泪”，作者家国身世的感触，便借惜花伤春的意绪和盘托出。但作者并不甘心，似乎寻求解脱。于是有了“留云借月”的结尾，企图挽留时光。但“拼醉”二字的背后，仍让人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深愁，乃至权且及时行乐的颓唐心理。全词表现感时伤事而又嗟叹年老漂泊的感受，在南宋年间有典型意义。
【水龙吟评点】
本篇为他乡忆旧怀归、嗟老伤时之作。词以“伤春”起兴，抒发了思念家乡和自伤迟暮之感。但此词并非一般叹老嗟卑之作，因词人的感伤和对时局的忧虑相关，因而内涵转为深刻，耐人寻味。
本词上片写春残伤怀，着意描写暮春风雨后芳菲衰竭的景色，以抒写伤逝感时之情。这首词开篇以“夜来风雨匆匆”起句，使读者很容易想到辛弃疾的名句“更能消几番风雨，匆匆春又归去”（《摸鱼儿》），所以词人接下来便写“故园定是花无几”。此句不仅写出了花落春去，还把思绪带到了千里之外的故园。词人在眉山的老家有园圃池阁，在异乡看到暮春景色，不由得感伤起故园的春色来，思乡之情的深和浓可见一斑。故园之花毕竟无法目睹，而面前的百花凋零却映入眼帘。所以词人感叹：“愁多怨极，等闲孤负，一年芳意。”也就是说，因为愁怨而无心赏花，总是白白辜负美好的春意。杨万里在《伤春》中云：“准拟今春乐事浓，依然枉却一东风。年年不带看花眼，不是愁中即病中。”词人在这里表达的意思与杨诗之意相同。接下来，词人写到“柳困花慵，杏青梅小”，意味着春天马上就要过去了，而它对人似乎也太草草（对人容易）了。但实际呢？词人也明白好春长在，好花长开，之所以人、花两相辜负，归根到底，还是“人憔悴！”从开篇的“伤春”写起，至此“嗟老”的主题已经凸现。
下片写怀乡忆旧，感伤时光流逝，抒发迟暮之悲。词人在下片开头提起了故园往事：“回首池南旧事”。池南，可能是他书屋所在地。在书屋中究竟发生了哪些“旧事”，词人在此处并没有交代。不过在其他的一些词中，词人曾略微提到过一些，比如：“葺屋为舟，身便是、烟波钓客”（《满江红》）；“故园梅花正开时，记得清尊频倒”（《孤雁儿》）。从这些词句中可以推断，那些“旧事”比较闲适，值得留恋，所以才引起了词人的回忆。可是如今，“恨星星、不堪重记”。意思是说，自己头发已经斑白，而人却羁旅他乡，过往的乐事就更加不堪回首了。“如今但有，看花老眼，伤时清泪”是词人陈述自己的烦忧。“老”与“伤时”都在这几句中挑明。词人有身世之伤，国事之愁，便借着伤春，把伤与愁尽情宣泄出来。仅有宣泄还是不够的，词人还想寻求“解脱”。“不怕逢花瘦，只愁怕、老来风味”是词人的又一次“嗟老”。不过，他马上又写到：“待繁红乱处，留云借月，也须拼醉。”“留云借月”出自“曾批给雨支风券，累奏留云借月章”（朱敦儒《鹧鸪天》）。乘着繁花乱开，还没有完全凋零之时，就让我尽力珍惜这美好的春光吧，尽情饮酒，尽情享乐！此中意思类似于杜甫的“且看欲尽花经眼，莫厌伤多酒入唇”（《曲江》），表达了词人及时行乐的消极情绪。
这首词笔触哀婉，在曲折反复中抒发了词人郁积心中的“伤时”和“嗟老”的情怀，读后让人有“凄婉绵丽”之感。在众多的“伤春”词中，最常见的主题是描写才子佳人的离愁别绪。而程垓这首词，却在伤春中寄寓了家国身世之感，因此立意显得相对深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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